［提要］　近年的疫情冲击无疑是对全球制造业供应链的一次压力测试，而保证制造业供应链的稳定性关系到我国制造业能否高质量发展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目标任务的实现。本文在文献分析基础上，结合经验观察，提出疫情冲击制造业供应链的理论框架，重点从供给、需求视角以及行业、区域和企业规模维度对疫情冲击的影响进行分析，综合对疫情期间金融、财税和就业等相关纾困政策的简要述评，提出在“后疫情时代”背景下，通过优化制造业空间布局、推进制造业数字化转型、提升供应链整合能力、构造制造业金融体系和加强国际合作等途径，提升制造业供应链网络协同能力。

关键词：新冠肺炎疫情；制造业供应链；全球产业链；产业协同；产业政策；制造业转型升级；中小企业融资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编号：16JJD790055）；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浙江工商大学现代商贸研究中心重点项目（编号：14SMXY18Z）；浙江省一流学科（A类，浙江工商大学工商管理学科）重点资助项目（编号：JYTgs20171103）；浙江省商务发展研究会研究课题（编号：2021YJHKT01）

中图分类号：F4 文献标识码：A

收录日期：2022年11月9日

一、文献综述

作为全世界唯一拥有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推动制造业高质量稳定发展是实现我国从制造大国迈向制造强国的选择。随着以5G、云计算、人工智能和物联网等新一代技术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到来，尤其是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发达国家纷纷推出振兴实体经济发展的战略，如美国、德国的“工业4.0” “再工业化战略”和日本的“再兴战略”等，着手先进制造业、工业互联网和智能制造的前瞻性布局，加快新兴技术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以求在全球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中的强劲控制力和产业竞争优势。2015年5月，国务院印发《制造强国2025》，提出“促进云计算、大数据、工业互联网在企业研发设计、生产制造、销售服务、经营管理等全产业链和全流程的综合集成应用”的方针。2019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会议上首次提出“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和产业链水平”的号召。同年8月，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五次会议上提出“打好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的攻坚战”。在经济全球化和产业链国际分工的时代背景下，掌握科技创新驱动力和产业网络协同能力，提升制造业竞争优势，将成为大国博弈和维护经济安全的重要抓手。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这一“黑天鹅”事件导致全球供应链和产业链面临中断的风险，由此引发的经济金融系统动荡对劳动力流动、生产流通和对外投资等造成显著负面影响，制造业供应链和实体经济恢复正常也面临诸多挑战与不确定性。对我国而言，疫情冲击叠加结构性矛盾和新技术革命，对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加快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短期冲击明显。我国统筹推进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要紧紧抓住制造业产业链复工复产，加强财税金融政策纾困和支持，以稳固我国在全球供应链体系中的枢纽性地位，发挥全球经济增长稳定器的作用。

二、理论框架

供应链网络是一个多主体参与、多重目标函数运作且内部层次复杂的生态系统，受供应链内、外部风险的影响，供应链活动难免会偏离正常预期和计划，造成对供应链上下游企业的巨大负面冲击，使得供应链网络的脆弱性变高。按照风险类别区分，供应链风险因素主要包括需求风险侵害度、供应风险侵害度和环境风险侵害度三类，可以通过各类风险因素来衡量对供应链稳定性的影响程度。供应链网络脆弱性的直接体现是突发事件或偶然因素导致供应链中断。供应链网络复杂性、链条企业布局分散化和文化制度不同等特点，致使供应链中断风险传导过程、扩散强度和速度以及波及范围存在差异。并且供应链中断风险传导速度与网络节点数量和传导路径呈现负相关关系，在供应链中断风险传播中，核心节点企业的稳定性对稳定维持供应链网络系统具有重要作用。为降低供应链风险发生的频率、交易成本和损失强度，在设计供应链模式过程中需要根据资源能力、产业特征和制度特征设计出具有柔性、弹性和敏捷性的供应链网络结构、业务流程和管理要素。为实现供应链通道的快速恢复，以降低供应链脆弱性，可以通过加强供应链参与主体在供应链结构和功能方面的合作，对破坏和冲击供应链稳定性的因素进行溯源和分析，提升响应机制和应对策略的灵活性和适应性。

积极应对疫情影响，推动制造业产业链复工复产，必须及时高度关注供应链条上各类中小企业的生产协同和融资问题。中小企业融资贵、融资难等问题在疫情冲击下集中暴露，供应链金融成为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的一种有效途径，其优势体现在信息共享性、风险可控性、融资整体性、关系长期性和业务外包性，供应链金融有助于资金融通过程中的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问题解决。中小企业在供应链网络中的关系链接对于其提升供应链整合能力具有重要影响，基于商业信用信任关系的建立，中小企业可以获取供应链其他成员的异质性信息、资源和知识，进而提升自身的融资绩效和创新能力。对于金融机构而言，创新能力是评价企业竞争力强弱的重要指标，创新能力强的中小企业往往会被金融机构认为具有良好的信用和还款能力，更容易获得融资支持。此外，经济全球化时代，各国间的经济交流和产业合作不断深化，面对供应链外部突发事件，如社会安全事件、公共卫生事件和自然灾害等，各国应该加强信息共享和政策协调，共同推进全球供应链恢复运行。

在文献分析的基础上，结合现实观察和经验，本文提出疫情冲击制造业供应链的理论框架，如图1所示。（图1）

三、疫情对我国制造业供应链的影响

制造业稳定增长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主要目标，关系到我国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立和经济社会运行的质量强度。改革开放以来，依靠劳动力等成本优势和开阔的国内消费市场，我国逐步成为“世界工厂”。随着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施，制造业领域的质量变革、动力变革和效率变革持续推进，我国在一些核心技术和关键领域上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日益缩小甚至实现超越，加大科技投入并积极嵌入全球供应链、产业链和价值链已经成为我国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普遍共识。但我国制造业仍面临着产业结构不合理、自主创新能力不足、品牌价值不高以及国际化程度、信息化水平和资源利用效率较低等突出问题和矛盾。

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和蔓延，在叠加传统矛盾的同时，使我国制造业开始面临一次持久性、系统性的抗压测试，更加考验着我国制造业供应链的稳定性和恢复能力。

（一）供给冲击。从生产要素角度看，保障制造业供应链持续稳定运行的关键是要素供给能力，在市场分工体系下，任何环节受到阻碍和干扰都会迅速传导至整个供应链网络，甚至造成系统性崩溃。一是受疫情影响，劳动力流动受到限制，生产制造工人和管理人员、各类技术人员不能正常返岗工作，在非接触式防控要求下，正常的商务活动和技术交流难以有序展开。二是交通物流管制直接影响原材料、产成品和中间产品的流通效率，企业库存管理面临严峻考验，订单准时交付受到影响。三是制造业中的供应链对上下游企业间的协同力要求较高，因各地疫情防控形势呈现差异化，使得协调供应链上下游企业生产能力匹配和复工复产进度存在一定困难，同时因企业拥有的能力和资源不同，不同企业自愈能力和抗冲击能力存在差异，个别企业延迟复工可能引发“多米诺骨牌”的效应，降低产业链竞争优势，这在核心配套企业和龙头企业复工复产过程中得到突出体现。

（二）需求冲击。我国制造业受疫情干扰，需求端的负面效应主要表现在消费、进出口和投资三个方面。制造业是吸纳劳动力就业的重要行业，企业复工复产延迟，影响居民家庭收入和就业，消费者的收入预期下降，有效需求被抑制，同时线下购物流动场所关闭和物流配送通道阻滞，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家庭和社会的消费欲望。终端消费萎缩传导至金融市场和实体经济，企业难免承受收入和支出两端双重挤压，在产能利用不充分、新增订单不足和融资约束条件下，经营性现金流难以支撑企业应对疫情冲击，正常的新产品开发、设备更新、技术改造和产能扩张被搁置，企业投资乏力。为减轻疫情对我国经济运行的影响程度，推动经济社会稳定运行发展，我国政府一方面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加大减税降费和专项债发行力度，优化财政支出结构、方向和力度，采取稳健的货币政策，根据疫情防控形势，利用货币政策工具，调整信贷和监管政策，引导市场利率下行，强化对制造业尤其是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的信贷投放，以此来稳定市场总需求；另一方面加快建设符合数字经济和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要求的新型基础设施，加大在5G、大数据、物联网、工业互联网和人工智能领域的政府投入，以政府投资带动社会资本涌入，激发投资活力，共同推动制造业向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和绿色化转型。从这个角度看，疫情冲击为开辟新的投资领域和方向提供了一种另类路径。从出口贸易看，作为我国主要贸易伙伴的美国、意大利、英国、德国和日本等国家也不同程度地受到疫情影响。我国制造业已经深度嵌入全球制造业产业分工体系，是全球制造业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的关键环节，疫情冲击在中断我国制造业供应链稳定供给的同时，也迫使全球供应链上的其他国家不得不寻找替代供应链，这造成出口订单转移、萎缩和履约困难以及贸易保护，给我国维持制造业供应链和制造企业竞争优势带来不利影响。

（三）疫情对不同规模制造企业的冲击。从复工复产率和制造业采购经理分析发现，中小企业受疫情冲击的程度总体上比大型企业严重，恢复周期也相对较长。主要影响表现在订单、收入减少，物料供应中断，非生产性支出增加，现金流紧张和用工难等方面。不同企业在制造业供应链上议价能力和控制力的强弱与其组织柔性、网络位置、资源整合和市场地位等因素相关，制造业供应链体系内相当数量的中小企业为劳动密集型企业，抗风险能力低、融资条件差、依附性强、被平替的可能性较大，同时一些专精特新中小企业也在不断涌现，依靠管理、产品、工艺和技术创新建立起难以模仿的竞争基础和不可替代的供给优势。减轻疫情对中小企业的冲击，不仅有助于稳定制造业供应链和产业链联动复工复产，还对促进经济增长和降低失业率具有积极作用。

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一直是制约中小企业发展的主要问题，受疫情影响，制造业供应链上大量中小企业收入锐减，叠加缺乏有效抵押、担保和融资渠道、方式替代方案，偿还贷款本息和维持最低水平现金流的压力增加，复工复产面临“有心无力”的尴尬困境。为缓解市场流动性和中小企业现金流压力，相关部门先后出台多项救助政策和纾困措施，对提振市场信心起到一定积极作用，短期效果明显，但长效化的机制尚未建立，从根本上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仍需以更大的改革决心加强统筹协调和制度设计。特大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要结合相关政策，为嵌入到由其主导的垂直、水平分工体系内的中小企业赋能，加快产业链、供应链协同复产复工。对出口导向型的中小企业，要引导、支持和鼓励这类企业实施产品多元化、市场多元化战略，甚至寻找新的目标市场。对以提供在线服务和数字化产品为主营业务的中小企业，要强化营商环境保证，为疫情期间逆势增长的新发展动能、新经济形态提供进一步成长的空间。

四、“后疫情时代”制造业供应链网络协同能力提升建议

（一）优化制造业空间布局。产业协同是区域协同发展的内在纲要，而制造业协同又是产业协同的关键内容，优化制造业空间布局有利于不同区域在有限资源约束下互补发展、错位发展，同时对风险冲击也能起到一定缓冲甚至隔绝作用。第一，各地区要结合自身要素禀赋条件和经济转型的要求，确立制造业发展路线图，在做大、做强、做优具有比较优势制造产业的同时，也能谋划出布局符合地域特点且具备发展潜力的特色制造产业，并通过持续优化软硬件基础设施和营商环境，加速形成溢出效应显著的产业生态系统。第二，有序承接跨地区产业合作，积极融入城市群和都市圈建设，搭建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制度化、多层次、常态化的资源补偿和产业化交流及技术研发机制，为欠发达地区制造业补短板提供资金、技术、知识和管理等各方面的支持。第三，破除地方保护“藩篱”现象，发挥供求机制、价格机制和竞争机制在要素配置上的主导作用，对于关系社会稳定和国家经济安全的制造业产业链，政府要从完善应急管理体系、提升现代化治理能力和水平方面，运用综合调控手段来调整制造业产业链空间分布。第四，继续利用好区域性合作平台和“一带一路”，加强国际产能合作，推动制造业“引进来”和“走出去”双管齐下，统筹国内外两个市场，在平等协商、合作共赢的宗旨下，继续开拓我国制造业供应链的“朋友圈”，传播中国品牌，为参与知识产权保护、技术合作和国际标准制定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二）提升供应链整合能力。第一，供应链系统从本质上讲是一个价值网络，价值分配取决于市场转换成本、技术复杂性和资产专用性程度。开放视角下，提升关系网络构建能力和各类市场主体资源链接是制造业供应链整合的命脉，并能够依据约束条件的变动对供应链网络进行灵活调整。第二，要灵活运用贸易自由化和优化营商环境，为制造业供应链整合提供更加优渥的市场和政策条件，并鼓励各类制造企业通过渠道创新、技术创新、产品创新、工艺创新、管理创新和模式创新，提高嵌入全球产业链、价值链和供应链的深度和广度，通过对关键环节和关键技术以及系统集成能力的掌握，开展对供应链网络的前瞻性布局。第三，加强各类公共服务平台建设，优化载体，着力解决制约制造业发展的技术瓶颈，且积极引导供应链核心企业为上下游中小型企业“赋能”。第四，设计和优化符合制造业发展特点的治理体系和标准，加强供应链治理，为提高供应链整合能力提供重要保障，增强我国在全球供应链整合过程中的影响力。

（三）推进制造业数字化转型。我国数字经济现以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和物联网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与社会经济生活的深度融合为显著特征正在加速推动。利用数字化技术推动制造业数字化，是推进制造业转型升级的主要路径，有利于调整产业结构、优化体系和强化我国制造业竞争优势。第一，加强支持制造业数字化转型的基础性和通用性技术体系建设，鼓励高校、科研机构和大型制造企业搭建技术合作平台，加大对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知识和技术支持。第二，统筹推进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积极发挥数字化技术推动传统制造业转型和智能制造发展的正面作用，丰富并推广数字化技术在制造业供应链中的使用场景，完善符合制造业数字化转型要求的服务体系。第三，提升数字化技术对制造企业供应链的渗透力和融合度，加快工业互联网、物联网等平台建设与应用推广，推动企业供应链效率改进、流程优化和体系再造。第四，加强对制造业供应链数字资产的保护，推广数字共享和提升治理能力，促进基于大数据的新产品、新产业、新业态和新生产方式等持续涌现。第五，鼓励利用数字化技术发展绿色供应链，降低全链条资源消耗对环境的不利影响，选择低能耗、智能化的产品供给，培育更多具有广阔市场、技术先进、符合绿色发展理念的制造业优质品牌。

综上，在经济全球化和产业链高度分工的时代，突来且经久的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对全球供应链造成巨大影响，商流、物流和资金流的短期承压，通过实体经济向金融市场传导，从而引发经济金融系统性动荡。当前，我国制造业供应链在全球产业链中占据关键位置，维持制造业供应链的稳定性不但有助于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也能发挥刺激全球经济增长的作用。在平衡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为有效推动复工复产，减轻经济活动短期停摆对制造业供应链和相关企业的影响，我国综合采用金融、财税等政策工具开展经济活动的宏观调控和逆周期调节，按照分类分级分区原则推出一系列纾困办法，促进市场流动性注入和加大对制造业民营企业、中小企业的现金流支持，谨防制造业供应链发生系统性崩溃。同时，我们也要抓住疫情期间涌现出的制造业发展机遇，如基于数字化技术的工业互联网和智能制造逆势增长，在“后疫情时代”，要以更加开放从容的姿态，培养好市场和政府的关系，充分运用国内和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提升制造业供应链网络协同能力，加快制造强国的建设。

（作者单位：浙江工商大学杭州商学院）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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