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生态产品的产业化是实现生态振兴及乡村振兴的有效路径。通过调研浙江、福建、江西等地探索实践的生态产品产业化“两山银行”模式发现，各地模式虽有所不同，但共同做法是通过发现摸清生态家底形成资源清单，然后整合提升资源实现商品化，再借力绿色金融探索多种生态权益产品价值的实现。协调好各运营主体在促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中的职责作用，有利于实现从资源到更优资源的转化，从而更科学地践行“两山”理念。

关键词：“两山银行”；生态振兴；生态产品

中图分类号：F83 文献标识码：A

收录日期：2022年11月24日

近年来，福建省的生态银行，浙江省、江西省开展的将生产产品资本化的探索实践与理论研究，引起广泛关注。从2018年福建省南平市开始“生态银行”模式实践到如今，围绕“资产怎么来、价值多少、谁来登记、谁去运营”等问题，各地“两山银行”的组织架构和支撑体系已逐步完善，不同模式的“生态银行”在各地落地开花，如“森林生态银行” “水银行” “五夫镇文化生态银行” “古厝生态银行”。各省市都高度重视“两山银行”试点建设工作：江西省已将“两山转化”的探索写入 “十四五”规划；浙江省作为“两山”理念发源地，已在多地推进“两山银行”试点工作，目前正进入“重在转化路径和价值实现”的探索新阶段。

结合当前学者观点和实践形态，本研究认为“两山银行”是借鉴银行“分散化输入、集中式输出”的经营理念，促成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相互转化的准公共服务平台。该平台通过明晰产权、规模整合、转换提升、市场化交易和可持续运营，运营管理生态资源的“权”与“益”。“两山银行”是对“两山”转化路径与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形象化表述，旨在解决转化过程中分散化资源难统计、碎片化资源难聚合、优质化资产难提升、社会化资本难引进等问题，通过“零存整取”，让生态资源走上品牌化、集约化发展之路。

一、“两山银行”理念基础：生态振兴与生态产品的产业化

推动共同富裕，短板弱项在农业农村，优化空间和发展潜力最广泛、最深厚的基础也在农业农村。农村是生态资源的富集地，发展潜力巨大。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并被列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七大战略之一。同时，乡村振兴也是实现共同富裕的本质要求。新时代的共同富裕是全面富裕，要求在经济、政治、社会、精神文化和生态环境等全方位的提升。而乡村振兴战略正是关系到农民收入增长、乡村治理高效、社会保障完备、精神文化丰富、人居环境改善等多个方面的系统工程，包含了推动乡村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文化振兴、生态振兴和组织振兴等内容的全面乡村振兴。其中，生态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重要支撑。

一方面生态振兴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前提和基础。良好的生态环境、丰富的生态资源是农村最大优势和宝贵财富。大自然为乡村提供了丰富的生产和生活资料，既包括森林、河流、草地、耕地等自然资源，也包括农房、古宅、古村落等生态人文资源，还包括如根雕、石雕等植入文化内涵的稀缺生态资源。乡村生态振兴就是要以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为指导，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强化山水林田湖草的系统治理和对农村突出环境问题的综合治理，推进乡村绿色发展，转变生产生活方式，探索完善市场化多元化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让良好生态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支撑点。因此，生态振兴为乡村全面振兴夯实生态基础，是实现乡村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路径。要实现以高质量发展推进共同富裕，必先以高质量发展推进乡村振兴。而只有生态振兴，才能为乡村振兴吸引到所需要的人才、资金、技术等先进的生产要素，才能实现产业发展，留住乡村人才，兴盛乡村文化。

另一方面生态产品的产业化是实现生态振兴及乡村振兴的有效路径。生态振兴，从经济角度讲，重点在于盘活山、水、林、田、湖、草、沙等自然资源和集体农民的各类闲置资源，探索生态资源高水平保护、高质量转化的路径，推进生态富民，助力共同富裕目标实现。2013年2月中国首个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体系项目启动以来，许多学者和各地政府都展开了生态系统生产总值核算中的应用的研究与实践探索。作为“两山”理念发源地，浙江在建立生态产品价值核算体系的基础上，积极推进基于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核算的生态产品采购、生态金融服务等各项工作，持续深化核算成果转化运用，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两山银行”。2019年以来，浙江湖州、江西资溪等地通过搭建“两山银行”平台，将农地、林地、农户、流域等资源收储整合，让沉睡的“资源”变成“资产” “资金” “资本”，带来源源不断的“红利”，为扎实推动共同富裕走出了一条创新路径。2021年4月，中办、国办出台了旨在落实落细“两山”理念，加快推进“两山”转化的《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之后，江西（2020年8月），山东（2021年6月），安徽、陕西、广东（2021年8月），湖北（2021年12月）等六省也纷纷成立“两山银行”，大胆探索生态产品价值的实现机制。各地农村依托自身优势资源和区位特色，深入推进农业产业生态化，形成了如河北塞罕坝、浙江安吉等一批农村生态产业发展的成功典型范例。凭借“两山银行”多点打通转化通道，形成了“老百姓创业增收、村集体经营壮大、投资方创收盈利”的三级联动共赢体，打通共同富裕新通道。这一系列成就是共同富裕取得明显实质性进展的直接体现，表明通过生态振兴推进共同富裕是一条有效路径。

二、“两山银行”运行机制与突出特点

重点分析浙江的安吉、衢江、开化，福建的南平，江西的资溪等地，并结合各级各地就“两山银行”的政策文件来看，发现有不少共性的做法。

一是摸清生态家底，形成资源清单。这是梳理评估生态资源资产价值的基础。通过采用卫星遥感、区块链等数字化手段开展资源调查，全面摸清生态家底。在调查摸底、确权登记的基础上，形成生态资源清单、产权清单，并导入“两山银行”数据库、摆到“超市”里交易。从各地摸底情况来看，这份“家底”清单既包括山、水、林、田、湖、草等自然资源，与之相关的适合集中经营的农村宅基地、集体经营性用地、农房、古村、古镇、老街等，需要集中开发的耕地、园地、林地、湿地等资源“家底”，还包括人、地、钱等方面的政策“家底”。即“两山银行”的存储对象大体包括生态不动产类、生态资源类、生态文化资源类、海岛资源类、生态环境类等五种不同类型。如浙江开化县通过编制《开化县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规划》，绘制全县农林产品、调节服务价值、旅游景点的潜力空间分布图；衢江开展重点生态资源调查，建立全区未充分开发或闲置的古村落、古民居，以及连片未开发农田等生态资源重点清单。

二是整合提升资源，实现商品化。这是实现生态资源资产及闲置农宅价值的关键。通过成立专业运营机构，对碎片化的特色生态资源、文化产品、旅游景点等进行整体谋划、整体包装、整体建设，促进生态资源“零存整取”，让生态资源走上品牌化、集约化发展之路。浙江安吉将生态资源资产调查数据导入“两山银行”平台，通过整合提升生态资源，建成表、图、册等形式的区域闲置资产和低效用地收储库，强化对资产的统筹利用和打包交易管理。另外，浙江开化县以大花园典范村为试点，将碎片化的乡村资源集中收储、提升，再以自然资源资产包形式整体输出。

三是借力绿色金融，探索多种生态权益产品价值的实现。“两山银行”具有金融属性，可将生态产品的使用权、经营权、收益权等进行资产化、证券化、资本化。通过“两山银行”的生态权益贷款机制，充分顾及并可以有效应对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周期长、运营监管难度大等实际问题，通过设立代偿相关贷款、允许和鼓励市场流动等工作机制，分散风险，保证权益的流动性，解决了金融机构和交易者后顾之忧，有利于活跃资源要素的交易，促进市场的培育。如，江西抚州资溪县以林权抵押质押贷款为突破口，由县财政出资成立融资担保公司，设立了3，000万元“两权”抵押贷款风险补偿金，建立风险共担机制和风险缓释机制。通过“两山银行”林权收储担保中心，开展林权代偿收储担保试点，即针对林权实现周期长、监管难度大等实际问题，为林权贷款提供担保，在出现贷款人无法还贷情况时，兜底收储相关林权，并代偿相关贷款的工作机制，保证了林权的变现力，分散了金融机构面临的各类风险，一定程度上活跃了林权收储交易。

三、“两山银行”运行机制改进方式

试点先行是促进生态资源资产机制实现的突破口。从各地改革探索来看，试点地区依托各地在山地、水库、湿地、海岛、林地等独特生态资源禀赋，注重“一县一品一标准地”，从不同的改革层面，围绕不同的改革侧重点开展改革。

在建立风险应对机制的基础上，积极创新生态资源资产融资授信机制。地方政府通过产业基金、信托基金、绿色债券、生态信用等方式，引导和推动金融机构为优质资产包量身定制金融产品，如浙江常山县“两山银行”对奇石贷、胡柚贷、苗木贷的经营主体增信，通过担保、承诺收购、优先处置等形式，激活变现沉淀化资源。

一是打响特色品牌，形成多样化探索模式。各地都比较注重选取改革侧重点，来打响特色品牌。如，湖州安吉将生态环境保护修复与生态产品经营开发权益挂钩，让收益反哺绿水青山；福建南平更加注重前端自然资源的确权、管控和收储；丽水更加注重政府购买生态产品等交易市场和交易机制的构建。在此基础上，各地形成了多样化的探索模式。如，福建南平重在自然资源产权制度改革；丽水以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改革；湖州安吉的特色是“两山”联合社绿色金融改革；衢州从“简”入手，以“点”带面，主攻生态价值“占补平衡”。

二是先易后难，逐步打开改革空间。从各地改革实践看，决定改革成效的关键不在于前端做得有多全面，而在于后端的市场出口。即，生态产品经过产业化形成新的资源后，能不能打开产业和市场的出口，而这一后端市场出口规格与大小决定了前端目标资源收储的种类和规模。各地试点项目在推进过程中也都会面临一系列的问题，不少问题的背后都有其深层次制度性根源。目前运转良好的一些“两山银行”，没有受困于确权、核算等难题而踟蹰不前，其工作重点也并不是在前端做大规模资源收储，而是先易后难，一步一个脚印探索改革空间。

三是先试先行，找准突破口循序推进。在改革试点的选取上，如浙江省先选取“家底”相对清晰、发展需求强烈的重点领域作为试点，或选取资源禀赋好、市场化程度较高、后期开放潜力大的重点乡镇（村）作为试点，打造出了安吉、丽水等一批有实际成效的“两山银行”典型项目，并在此基础上持续创新运行机制。

四、“两山银行”机制进一步思考

2022年，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要求，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完善生态保护制度。基于典型案例和一些地方的做法，本研究还有以下思考：

（一）关于执行主体与运营主体。“两山银行”是政府引导、企业和社会各界参与、市场化运作的生态资源运营服务体系。分析浙江安吉的经验，综合各地实践，考虑到政府部门的性质和职能，本研究认为“两山银行”的前期筹备工作由地方发改部门来牵头引导更为合适，更有助于突破政策壁垒和部门协同行动障碍。据了解，牵头实施主体大部分都是各地方政府及其职能部门，如福建省南平市“生态银行”，南平市政府为发起人。浙江、江西、山东等省份多以地方发改委或农业农村局为总牵头方、相关部门参与的试点协同推进机制，协同多部门力量，协调“两山银行”推进过程中的政策供给工作。同时，各地牵头部门正持续推进资源资产确权登记、确权颁证等产权改革工作，同时推进生态产品价值核算，形成清晰的生态资源清单、产权清单，按照生态产品产业化的基本原理，形成GEP核算技术规范和操作流程。

（二）关于如何实现从资源到更优资源的转化。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中的一个关键问题是如何实现优质生态资源同优质社会资本的无缝对接，这就需要运营平台作为“桥梁”实现“资源-资产-资金-资本-更优资源”的“枢纽互通式”转化。各地“两山银行”中的“银行”部门多依托地方国企，如浙江常山县“两山银行”是作为常山农投集团一级子公司实体化运营的；衢州市衢江依托上海秦森园林股份有限公司等大型国有公司，建立“两山银行”运营主平台；安吉成立县级生态资源资产经营管理平台公司；龙泉依托“供销E城”生态农产品线上销售平台，打造“两山银行”生态产品交易平台。又如，福建南平市“生态银行”（南平市生态银行有限公司）虽然是相对控股，不完全以盈利为目的，但其性质为市场化第三方生态系统服务交易平台；江西省首个“两山银行”——资溪县“两山银行”，挂靠在中国人民银行资溪县支行。

（三）关于生态产品的价值功能。作为一个运营平台，“两山银行”平台公司一般都包括收储、数据、评估、信用、交易、风控等六个环节的工作。各地县级平台公司一般为市场运作主体，可依托原有的旅投、农投等国有公司组建，行使产权收储、项目整合、资产交易和开发建设等职能；市级及以上平台公司一般为管理服务主体，可依托自然资源或国资部门组建，主要行使生态资源价值评估、资源交易开发监管、生态补偿和生态价值占补平衡交易平台等职能。

应当通过深入思考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基本内涵、科学依据、政策要求和实现路径，分析政府、国企、民企、金融机构、科研机构和社会组织等各界在促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中的职责作用，有利于人们全面认识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的辩证关系和协调机制，从而更好地践行“两山”理念。

（作者单位：中央民族大学生命与环境科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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