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本文通过构建计量经济学模型，实证研究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认为当前家庭养老仍是最主要的养老模式，子女数量增加并不能改善中老年人的精神健康，而代际经济支持能够显著改善中老年人精神健康。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在现阶段家庭养老状态下作用不强，子女不再是越多越好，子女数量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影响的作用机制不是竞相效仿的孝顺行为，而是竞相推责的博弈行为。当前父母不应过度注意生育子女数量，更应该把子女的教育与未来发展放在重要位置，通过子女发展增加代际经济支持，进而改善家庭养老状态。
关键词：子女数量；代际经济支持；中老年人；精神健康；家庭养老
基金项目：辽宁省教育厅2021年度科学研究经费项目（面上项目）：“‘三孩’政策背景下子女特征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研究”（LJKR0765）；2021年辽宁省教育厅基本科研项目（青年项目）：“‘三孩’政策背景下子女特征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研究”（LJKQR2021089）
中图分类号：C913.6 文献标识码：A
收录日期：2023年1月17日
在我国，家庭养老仍然是最主要的养老模式之一，代际之间进行抚养与赡养的双向互动，形成我国传统社会存在发展的重要制度支撑。由此而来的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的观念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中国家庭，至今仍深入人心。随着计划生育制度的推行与影响，中国家庭步入核心化，四世同堂的大家族越来越少，“四二一”式核心家庭逐步成为我国家庭规模类型的主体。由于家庭规模与结构的变化，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正在经受冲击与挑战，而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却仍根深蒂固。在当前的经济社会条件下，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是否还具有现实意义？较多的子女数量是否意味着提供较多的代际经济支持，进而使父母晚年感到幸福与快乐？本文从经济学视角，研究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实证分析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的现实意义，对健全完善我国养老政策提供一定参考。
一、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根据不同学者相关研究可发现，子女数量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存在两种作用机制。有学者认为，一个子女的孝顺行为会带动其他子女竞相效仿，导致较多的子女数量带来丰厚的代际经济支持，有利于中老年人的精神健康；也有学者认为，子女数量较多会形成博弈，互相推责，最终导致代际经济支持与陪伴时间下降，不利于中老年人的精神健康。基于以上分析，本文选取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为解释变量，选取中老年人精神健康为被解释变量以衡量家庭养老的边际效用与具体效果，实证研究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
本文的研究对象是年龄在45周岁以上中老年人的精神健康。由于精神健康是一个多维度的统计指标，经常有学者采用抑郁度反向说明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状况，但很明显，这样的衡量具有较大片面性，难以准确判断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具体状态。为了更加全面地体现精神健康的真实状态，本文采取情景记忆、常识认知、抑郁度与生活满意度来共同衡量其影响。
（二）数据来源。本文所用数据来源于2015年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该调查由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主持，旨在为我国老龄化问题研究提供高质量微观数据，为制定和完善我国相关政策提供更加科学的基础。
通过对CHARLS数据的预处理以及自变量、控制变量等数据匹配，剔除相关变量存在缺失值、错填和不符合条件的样本以及本文不需要的样本后，最终获取有效样本总量为7，060个。
（三）变量特征
第一，因变量。本文以中老年人精神健康为因变量，具体指标采取情景记忆、常识认知、抑郁度与生活满意度共同衡量。其中，情景记忆为1～10的连续变量，常识认知为1～12的连续变量，数值越大意味着精神健康状态越好；抑郁度为0～30的连续变量，数值越大意味着抑郁程度越深，精神健康状态越差；生活满意度为1～5定序虚拟变量，1表示非常不满意，5表示非常满意。
第二，自变量。本文以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为自变量，二者都是连续变量，数值越大则意味着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越多。由于代际经济支持这一变量的变化幅度较大，为了降低其对模型的影响又防止数据出现损失，本文将代际经济支持数值加1后取自然对数，纳入回归。
第三，控制变量。本文控制了父母年龄、性别、婚姻状况、自评健康、居住地、社交活动等变量影响。
（四）模型构建。根据因变量连续变量特征，故对模型采取普通最小二乘法处理，回归模型设定如下：
mhealthi＝β0＋β1offspringi+β2supporti+β3Xi+μi （1）
其中，mhealthi为中老年人精神健康；offspringi为子女数量；supporti为代际经济支持；Xi为相关控制变量；β0为截距项；β1与β2分别为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的边际效应，分别表示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β3为待估系数；μi为随机误差项。
在精神健康的衡量指标中，生活满意度为定序虚拟变量，不能采用普通最小二乘估计，本文对其采用ologit方法进行估计。
二、描述性统计分析
家庭养老的效果主要是由中老年人自身的主观评价获取，本文选用精神健康作为衡量中老年人家庭养老效果的应用变量。由于精神健康变量的特殊性，本文选用情景记忆、常识认知、抑郁度与生活满意度共同衡量精神健康的实际状态。
如图1所示，情景记忆指标为1～10的连续变量，得分越高记忆状态越好。得分为4的样本最多，占样本总量的20.32%；得分为10的样本最少，占样本总量的0.14%。从分布上看，情景记忆指标其正态分布曲线表现为左偏，说明当前中老年人整体记忆状态较差。（图1）
如图2所示，常识认知指标为1～12的连续变量，得分越高认知状态越好。得分为12的样本最多，占样本总量的29.55%；得分为1的样本最少，占样本总量的2.02%。从分布上看，常识认知指标其正态分布曲线为右偏，说明当前中老年人整体认知状态较好。对比情景记忆与常识认知可知，当前中老年人的认知状态要好于其记忆状态。（图2）
如图3所示，抑郁度指标为1～30的连续变量，得分越高抑郁状态越严重。从分布上看，抑郁状态指标其正态分布曲线为左偏，说明当前中老年人整体抑郁状态较好。（图3）
如图4所示，生活满意度指标为1～5的定序虚拟变量，得分越高生活满意度越好。得分为3的样本最多，占样本总量的48.20%；得分为1的样本最少，占样本总量的2.18%。从分布上看，生活满意度指标其正态分布曲线为右偏，说明当前中老年人整体生活满意度状态较好。（图4）
综合精神健康变量四个指标而言，其表现状态存在差异。具体来说，情景记忆状态较差，常识认知、抑郁度与生活满意度状态较好。
三、实证分析
为进一步明确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将精神健康指标分为情景记忆、常识认知、抑郁度与生活满意度四个指标进行实证分析。为了对比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分别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采用逐步回归法对四个指标分别建立模型。
如表1所示，在情景记忆模型中，子女数量显著影响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情景记忆方面且影响方向为负向，即子女数量越多中老年人情景记忆状态越差；代际经济支持显著正向影响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情景记忆方面，即代际经济支持越多中老年人情景记忆状态越好。将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放在一个模型中讨论可知，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情景记忆状态的影响是相反的。（表1）
在常识认知模型中，子女数量显著负向影响中老年人常识认知状态，即子女数量越多中老年人常识认知状态越差；在没有引入子女数量变量同作因变量时，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常识认知的影响并不显著，将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放在一个模型中讨论可知，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常识认知状态的影响是相反的。
在控制变量上，中老年人的年龄负向影响其情景记忆与常识认知，说明随着中老年人年龄增长，其情景记忆与常识认知状况会趋于恶化。相较于女性而言，男性中老年人情景记忆与常识认知状态更好；相较于不在婚而言，婚姻状态为在婚的中老年人情景记忆与常识认知状态更好；相对于农村而言，居住地在城镇的中老年人情景记忆与常识认知状态更好。中老年人经常参加社交活动有利于其情景记忆与常识认知状态的改善。
如表2所示，在抑郁度模型中，子女数量显著正向影响中老年人抑郁度状态，即子女数量越多，中老年人抑郁情况越严重；而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抑郁度的影响并不显著。在生活满意度模型中，子女数量对中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并不显著，而代际经济支持显著正向影响中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即代际经济支持越多中老年人生活满意度越好。在控制变量上，中老年人的年龄对抑郁度的影响并不显著，但却正向影响其生活满意度，说明随着中老年人年龄增长，子女生活也变得更加稳定成熟，中老年人面临的精神压力有所缓解。中老年人的性别对其抑郁度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对其生活满意度影响不显著，说明相较于女性而言，男性中老年人抑郁度越低；相较于不在婚而言，婚姻状态为在婚的中老年人抑郁度越低，生活满意度越好；居住地显著负向影响中老年人的抑郁度，但对中老年人生活满意度影响并不显著。相对于农村而言，居住地在城镇的中老年人抑郁状态更好。中老年人经常参加社交活动有利于其抑郁度的改善。（表2）
综合情景记忆、常识认知、抑郁度与生活满意度可知，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显著影响中老年人精神健康，而且影响方向完全相反。子女数量越多，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状态越差；代际经济支持越多，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状态越好。
四、结论及启示
（一）研究结论。本文通过探究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影响，实证研究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的现实意义，进一步明确子女数量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的作用机制，得出结论如下：第一，子女数量增加并不能改善中老年人的精神健康。过多的子女数量让父母感受更多的精神压力，养育子女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与消费支出，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父母的精神压力，影响其精神健康。也即说明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在现阶段家庭养老状态下作用不强，子女不再是越多越好。第二，代际经济支持能够显著改善中老年人精神健康。代际经济支持越丰富，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状态越好。子女给予父母丰厚的物质馈赠，有利于改善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状态，也即说明当前家庭养老仍然是有效的养老方式。第三，子女数量过多造成博弈，不利于代际经济支持总量增加。子女数量与代际经济支持作用方向相反，即说明子女数量增多不会带来竞相效仿的孝顺行为，反而进入博弈状态，各方竞相推责，进而减少父母代际经济支持总量。本文通过实证研究，证实了子女数量对中老年人精神健康影响的作用机制不是竞相效仿的孝顺行为，而是竞相推责的博弈行为。第四，家庭养老模式仍具有强大生命力。尽管子女数量对于中老年人精神健康状态的影响是负向的，但是代际经济支持总量的提高确实可以改善中老年人的精神健康状态，也即说明子代对于父辈的赡养行为仍具有较强经济效果，家庭养老模式虽受冲击但仍较为稳定。
（二）研究启示。尽管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深入影响，子女数量与以往相比减少许多，家庭结构也逐渐呈现以核心家庭为主，然而父辈的抚养与子代的赡养行为互相作用机制依旧牢固，当前家庭养老仍是我国重要的养老模式。
但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的现实表现与过去相比却大不一样了，子女数量的增加并不意味着代际经济支持总量的增加，由于竞相推责机制的影响，子女数量增加反而会减少代际经济支持总量，这对家庭养老是不利的。当前的父母不应过度注意生育子女数量，不应该迷信于养儿防老、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而应该消除重男轻女的错误观念，应把子女的教育与未来发展放在重要位置，通过提高子女发展程度以增加代际经济支持，进而改善家庭养老状态。
政府也应该更加注重教育，进一步夯实义务教育，完善高中教育，大力支持保障高等教育发展，为青少年发展倾注动力，进而改善养老状况。随着我国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养老问题越来越成为影响我国经济发展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尽管家庭养老模式在当前仍具有较强生命力，但面对逐渐加深的老龄化其未来作用效果如何尚未可知。对此，父母应注意进行储蓄积累，通过自我养老的方式进一步完善家庭养老。政府也需要拓宽多元养老渠道，加强社会养老等其他养老模式对家庭养老进行补充，以应对老龄化带来的挑战。
同时也应看到，子女数量过多造成博弈，不利于代际经济支持总量增加，这也为当前“三孩”政策的出台与完善提出了挑战。当前，育龄父母“三孩”生育意愿与生育预期差距较大，其原因也指向子女数量的增加并不能改善父母的养老质量。单纯的生育补贴与经济保障尚不能促进育龄父母生育“三孩”，当前正处于“三孩”政策探索期，仍需要补充经济以外的多种保障措施，以保障政策效果。
（作者单位：辽宁财贸学院）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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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云亮，柳建坤.隔代照料对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响及机制分析——基于中国老年社会追踪调查2014年数据的实证分析［J］.农业技术经济，20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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